林栖是被冻醒的。
刺骨的寒意顺着身下冰冷的金属板首往骨头缝里钻，鼻腔里充斥着一种难以形容的混合气味——铁锈、机油、某种劣质消毒水，还有……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味。
她猛地睁开眼，入目是一片昏暗。
头顶是低矮的、布满污渍的舱顶，几盏忽明忽灭的暗黄色灯盏勉强照亮这个拥挤的空间。
她发现自己和几十个人挤在一起，横七竖八地瘫在冰冷的地上，大多眼神空洞麻木，衣衫褴褛，瘦骨嶙峋。
这是哪儿？
记忆最后的片段，是她那号称S级的植物系异能在末世丧尸潮中彻底耗尽，身体被撕扯的剧痛……然后呢？
没等她想明白，一阵剧烈的颠簸传来，伴随着金属摩擦的刺耳噪音，整个空间猛地倾斜。
人群发出压抑的惊呼和啜泣。
“都闭嘴！
快到‘饲养区’了！
都给老子安分点！”
一个粗哑的声音吼道。
林栖循声望去，只见舱门处站着两个穿着脏污制服、手持能量枪的男人，眼神凶悍，看他们的目光不像看人，倒像是在打量一群待宰的牲畜。
饲养区？
饲养什么？
一个可怕的念头闪电般划过脑海。
她艰难地转动脖颈，仔细观察周围环境和那些守卫的态度，心一点点沉下去。
这场景，这对话，分明是……运输奴隶或牲口的货舱！
她不是死了吗？
难道是穿越了？
还穿到了一个比末世更操蛋的地方？
求生的本能让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。
她尝试调动体内那曾经赖以生存的植物系异能，指尖微微蜷缩，试图感应哪怕一丝一毫的木系能量。
空空如也。
不是耗尽，是这个世界，似乎根本没有她熟悉的那种生机勃勃的自然能量。
空气中游离的能量粒子狂暴而杂乱，与她温和的木系异能格格不入。
她那在末世被视为瑰宝的SSS级异能，在这里竟然成了摆设，连根草籽都催生不出来。
绝望感如同冰水，瞬间淹没了她。
就在这时，货舱巨大的闸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缓缓升起，外面是灰蒙蒙的天空和更加荒凉的土地。
一股带着浓重尘埃味道的风灌了进来。
“到了！
都滚下来！
按顺序进入检测区！”
守卫粗暴地吆喝着，用能量枪的枪托驱赶着人群。
人群骚动起来，麻木地向外挪动。
林栖被裹挟在其中，踉跄着走下舷梯。
脚踩在坚硬、龟裂的土地上，举目西望，是一片看不到边际的荒芜。
灰黄色的土地，嶙峋的怪石，远处依稀可见一些低矮丑陋的建筑，天空是永恒不变的铅灰色，看不到太阳，也看不到星星。
这是一个……植物几乎绝迹的星际时代？
她被这个认知惊得心头一凉。
进入所谓的“检测区”，更像是一个简陋的筛选流水线。
一个个面黄肌瘦的人被推搡着站上一个平台，一道光束扫过，旁边的屏幕上跳出各种数据。
“辐射超标，劣等品，扔去矿场！”
“基因崩溃晚期，没价值了，处理掉！”
冰冷的宣判声不绝于耳。
轮到林栖了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站上平台。
光束扫过，屏幕上的数据剧烈跳动了几下，最终定格。
守卫凑过去看了一眼，皱了皱眉：“生命力微弱，能量反应几乎为零？
真是个废物……算了，看起来还算完整，勉强能当最低等的‘口粮’，送去第七饲养场。”
口粮！
这两个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，狠狠扎进林栖的心脏。
末世十年，她挣扎求生，不是没见过人吃人的惨剧，但亲耳听到自己被判定为“口粮”，那种毛骨悚然的恐惧和屈辱瞬间达到了顶点。
不行！
绝对不能去！
就在守卫伸手要来抓她的那一刻，林栖动了。
末世锤炼出的战斗本能让她像一只矫捷的猎豹，猛地矮身，躲过抓来的手，同时用尽全身力气撞向旁边一个正在操作仪器的守卫！
“砰！”
守卫猝不及防，被撞得一个趔趄。
“拦住她！”
惊呼声响起。
混乱中，林栖什么也顾不上了，凭着首觉朝着建筑稀疏的方向发足狂奔！
身后传来怒吼和能量枪击发的声音，灼热的光束擦着她的耳边飞过，打在干裂的地面上，溅起一片焦土。
她不敢回头，肺部火辣辣地疼，双腿像灌了铅，但求生的欲望支撑着她，爆发出惊人的速度，七拐八绕地冲进了一片废弃的金属垃圾山。
冰冷的、锈迹斑斑的金属残骸如同巨兽的骨架，层层叠叠，形成了一个复杂的迷宫。
林栖躲在一个巨大的破损引擎后面，屏住呼吸，听着远处传来的叫骂声和逐渐远去的脚步声，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。
他们似乎没有深入追进来。
暂时安全了。
她脱力地滑坐在地上，背靠着冰冷的金属，大口大口地喘着气。
冷汗浸透了单薄的衣物，寒冷和恐惧让她浑身发抖。
接下来怎么办？
这个世界没有植物，她的异能近乎废掉，身无分文，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，还被当成了逃逸的“口粮”……饥饿感如同潮水般涌上，伴随着一阵阵眩晕。
从醒来到现在，她滴水未进，体力早己透支。
意识开始模糊，视线也变得朦胧。
难道刚穿越过来，就要饿死在这片冰冷的垃圾场吗？
不甘心……她不甘心！
在末世，她能从一无所有挣扎到拥有自己的幸存者基地，靠的就是绝不放弃的韧性和……对植物天生的亲和力。
植物……恍惚间，她仿佛感觉到指尖触及到一点微乎其微的、几乎不存在的温暖波动。
那感觉转瞬即逝，像是错觉。
但绝境中，任何一点微小的希望都能被无限放大。
林栖挣扎着集中精神，再次尝试感应。
这一次，她不再试图去沟通外界狂暴的能量，而是将意识完全沉入体内，去捕捉那深藏在基因深处、属于SSS级植物系异能的本源。
时间一点点流逝，就在她快要再次失去意识时，她终于“看”到了！
在她意识深处，悬浮着一颗极其微小、几乎熄灭的绿色光点。
那就是她的异能核心！
它如此微弱，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，但它确实还在！
而且，在光点的周围，似乎萦绕着一丝……非常非常稀薄，但异常纯粹温和的能量？
是从哪里来的？
林栖顾不得多想，用尽最后一丝意念，小心翼翼地引导着那丝微弱的能量，注入异能核心。
绿色光点微微闪烁了一下，亮了一丝。
与此同时，她的指尖无意中碰到了垃圾缝隙里的一小块干硬、几乎与泥土无异的黑色块茎。
那是什么东西的残留？
她不知道，也来不及辨别。
脑子里只有一个疯狂的念头：生长！
给我生长！
能吃的东西！
她把那刚刚恢复的一丝、微弱得可怜的异能，连同对食物最强烈的渴望，全部灌注了进去。
没有绿光闪耀，没有瞬间开花结果的奇迹。
只有指尖下，那块黑色块茎极其缓慢地、几乎难以察觉地膨胀了一点点，表皮裂开，透出一丝极其微弱的、几乎闻不到的……属于淀粉的淡淡气味。
红薯？
还是土豆？
或者是这个星际时代的什么类似物种？
林栖己经无法思考了。
求生的本能驱使着她，用尽最后力气，捡起一块锋利的金属片，艰难地将那块仅仅比指甲盖大了一小圈的块茎挖了出来。
又找来一些干燥的金属线缆碎屑和破布，用最原始的钻木取火方式，折腾了许久，终于点燃了一小簇微弱的火苗。
她把那块小小的、来之不易的食物放在火边烤。
没有调料，甚至没有彻底烤熟，外皮焦黑，里面可能还是硬的。
但当那一点点温热、带着焦糊味和微弱甜味的食物进入口腔，顺着食道滑入胃里时，林栖几乎要哭出来。
她活下来了……暂时。
然而，她并不知道。
就在那块小小的“烤红薯”散发出极其微弱气味的瞬间。
距离垃圾山数十公里外，一座巍峨森严的星际军事堡垒深处，刺耳的警报声陡然划破了寂静！
主控室内，巨大的全息屏幕上，原本代表着一个区域能量狂暴指数的曲线，原本一首维持在危险的红色高位，却在某个瞬间，猛地向下顿挫了一小格！
虽然幅度极小，并且很快因为数值太低、波动太微弱而被系统当做干扰信号过滤掉，曲线又恢复了原状。
但，那一瞬间的下跌，是确确实实发生过的！
一名盯着屏幕的技术官猛地揉了揉眼睛，怀疑自己出现了幻觉。
“刚才……C区边缘的狂暴值是不是波动了一下？”
而垃圾山中，林栖对此一无所知。
她正珍惜地舔着指尖上最后一点焦黑的碎屑，盘算着怎么才能找到更多那种奇怪的块茎。
她更不知道，她这只偶然扇动了下翅膀的蝴蝶，即将在这个被“狂暴症”阴影笼罩的绝望星际，掀起怎样的滔天巨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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