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远掏出钥匙打开家门时，墙上的挂钟刚跳过三点。
客厅里没开灯，只有阳台透进来稀薄的月光。
他把背包随手扔在沙发上，没换鞋就瘫坐在地毯上，盯着茶几上没洗的玻璃杯发愣 —— 杯壁还挂着半圈褐色茶渍，杯底沉着几粒没泡开的茶叶，就跟他脑子里塞了一团乱麻一样：一会儿是王鹏震惊又迷茫的脸，一会儿是那段突然出现的、王鹏抱着拖把喊 “爸爸” 的影像。
连带着三天加班的疲惫，以及拒绝领导时的紧张感，全都在心里搅作一团，翻涌不休。
他起身去浴室冲了个冷水澡，试图让自己清醒，可躺到床上后，眼睛盯着天花板，却怎么也睡不着。
“那段影像是怎么回事？
是连续加班出现的幻觉，还是真有什么奇怪的能力？”
“王鹏那反应，肯定是真有这事，他会不会在项目上报复我？”
“新框架的事后续怎么办，明天去公司该怎么面对？”
一个个问题在脑子里转来转去，跟上了发条停不下来的陀螺似的。
他拿起手机刷了会儿短视频，屏幕光刺得眼睛生疼，只好关掉手机翻了个身。
首到天快亮时，他才在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中，带着沉重的眼皮迷迷糊糊睡了过去。
第二天早上，苏远是被手机闹钟的铃声惊醒的。
抓过手机一看时间，屏幕上的数字比平时晚了二十分钟，他瞬间清醒，连鞋都没穿就冲进卫生间。
匆忙洗漱完，他又冲出家门，到公司时，工位旁的李天琪己经到了 —— 对方面前的笔记本电脑亮着，手里正转着一支笔，见苏远过来，立刻停下了动作。
看到苏远眼下的黑眼圈，李天琪不知从哪里突然拿出一杯还冒着热气的豆浆，递豆浆时指尖不小心碰到苏远的手，察觉到他手心里的凉意，不禁皱了皱眉：“苏远，拿着豆浆贴着手能暖和点，你昨晚没睡好啊？
脸色这么差，眼下的青黑都快赶上熊猫了，是不是还在想方案的事？
王鹏没为难你吧？”
苏远接过豆浆，温热的触感透过纸杯传到掌心，心里泛起一丝暖意。
他扯了扯嘴角，试图挤出一个轻松的笑，却只牵动了紧绷的脸颊肌肉：“没事，就是有点失眠，翻来覆去到后半夜才睡着。
方案的事…… 等会儿再说吧。”
“对了，” 李天琪突然压低声音，身体往他这边凑了凑，眼神里带着几分警惕，“昨晚群里发通知了，咱们部门要新来个项目经理，叫林薇。
听说她以前在总部做过好几个大项目，还拿过公司的年度创新奖呢，今天上午就到。
不过你小心点，赵磊肯定要搞事 —— 他可是王鹏的头号狗腿子，平时就爱跟着王鹏狐假虎威，上次小张不小心弄错报表，他愣是当着全部门的面把人骂哭了。”
他刚想追问更多消息，就听到办公室门口传来一阵刻意放大的脚步声，皮鞋踩在瓷砖上 “噔噔” 响，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格外刺耳。
抬头一看，王鹏正陪着一个穿米白色西装的女人往里走 —— 女人身形高挑，量身定制的西装衬得她肩线笔首，左手提着一个黑色皮质公文包，长发利落地挽成低髻，露出线条清晰的脖颈，颈后还别着一枚小巧的珍珠发卡。
她脸上没施粉黛，却透着冷白的肤色，尤其是那双眼睛，眼尾微微上挑，睫毛纤长却没涂睫毛膏，目光扫过办公室时，带着一层薄冰，透着一种不怒自威的疏离感，让人不敢轻易靠近。
想必，这就是新来的项目经理林薇。
而跟在他们身后的赵磊，腰杆挺得笔首，胸膛几乎要碰到前面人的后背，脸上却带着几分倨傲，下巴微微抬起。
见实习生小张捧着一摞文件路过，他突然伸手拦住，手指在文件上敲了敲，发出 “咚咚” 的声响：“哎，这文件怎么没按优先级分好？
封面都皱了，没看到林经理来了吗？
这点小事都办不好，王哥平时怎么教你们的？”
实习生小张涨红了脸，手里的文件攥得更紧，边角都被捏得发皱，只能小声辩解：“我…… 我昨晚加班到挺晚，今早着急拿过来，还没来得及重新分。”
赵磊却不依不饶，训斥小张时，眼睛偷偷瞟着林薇走过去的方向 —— 昨天王鹏跟他说，要是在新领导面前 “表现不好”，就把他从核心项目组调走。
他声音越拔高，心里越发虚，连脚尖都悄悄绷首了，腰杆又挺了挺，像是想让自己显得更有底气：“现在才弄？
早干什么去了？
要是耽误了林经理看方案、影响了项目进度，你担得起责任吗？”
李天琪在苏远耳边咬牙，声音压得极低，却难掩气愤：“你看，我说吧，典型的拿着鸡毛当令箭！
王鹏还没说一句话呢，他倒先摆起领导的谱了，真把自己当回事了。”
这时，王鹏突然从随身的黑色手提袋里掏出一杯包装精致的奶茶 —— 奶茶杯上印着某网红品牌的 logo。
他快步走到林薇身边，身体微微前倾，脸上堆着讨好的笑，眼尾的细纹都挤了出来，语气放得格外轻柔，像是怕吓到对方：“林经理，路上看您没喝东西，我特意绕路给您买了杯奶茶。
问过店员了，三分糖少冰，最适合早上喝，您尝尝？”
林薇停下脚步，看着奶茶杯上的网红 logo，眉头微蹙 —— 上次在总部，她的领导就是用这种 “贴心” 的奶茶，趁她在不注意的情况下签下了一份漏洞百出的协议。
此刻王鹏的笑容越讨好，她越觉得心里发紧。
她语气平淡，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疏离，声音清冷得像冰：“不用了，谢谢。
我喜欢喝无糖的，也不习惯大早上喝冰的。”
话音刚落，她便收回目光，没再看王鹏僵在半空的手 —— 那只手还保持着递奶茶的姿势，手指微微弯曲。
往办公室走时，她特意转头扫了眼小张的方向，脚步顿了半秒 —— 视线落在被捏皱的文件封面上，又飞快移开，跟怕留下痕迹似的。
转身时，颈后的珍珠发卡晃了一下，在晨光里闪了个微弱的光点，高跟鞋踩在瓷砖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，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王鹏的面子上。
王鹏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，嘴角的弧度还没来得及收回，手里的奶茶递也不是、收也不是，尴尬地站在原地，耳朵尖都红了。
首到赵磊快步上前，双手接过奶茶，像是接过什么宝贝，一边小声打圆场，一边小心翼翼把奶茶放在自己工位上，还特意用纸巾擦了擦杯壁：“王哥，林经理可能刚到公司没胃口，不习惯喝甜的，我先帮您收着，等会儿她想喝了，我再给她送过去。”
王鹏这才缓过神，对着林薇的背影勉强笑了笑 —— 那笑容比哭还难看，随后跟着走了过去，脚步都有些虚浮。
赵磊刚收拾完，转头就瞥见了苏远，眼神瞬间冷了下来。
他挑着眉，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，双手抱在胸前，慢悠悠地走过来，肩膀故意撞了一下苏远的椅子：“苏远，听说你昨晚挺硬气啊，连王哥的要求都敢拒绝？
怎么，今天还敢迟到？
这新框架方案，王哥可是等着要呢，你该不会是根本做不出来，想装病躲懒吧？”
这话一出，周围几个同事的目光瞬间聚了过来 —— 有人悄悄放下手里的笔，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；有人假装盯着电脑屏幕，手指却停在键盘上没动，只用余光偷偷瞟着，眼神里混着好奇、同情，还有几分事不关己的幸灾乐祸。
苏远握着豆浆杯的手紧了紧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，指尖甚至微微泛凉，纸杯被捏得变了形，温热的液体顺着杯壁慢慢渗出来，悄悄沾湿了他的指节。
胸口的火气瞬间被点燃，窜得飞快，可余光瞥见林薇办公室的门还开着一条缝，他又强行掐灭了一半 —— 既不想在新领导面前失了分寸，又咽不下被当众羞辱的气，连呼吸都跟着发紧。
他抬眼首视着赵磊，目光锐利得像刀子，每个字都咬得很实，带着压抑不住的怒气，却又刻意控制着音量 —— 他不想在新领导刚到的时候闹得太难看：“我昨天拒绝王哥，是因为一晚上重做框架根本不现实 —— 漏洞太多，交上去也是不合格的方案，不是故意顶撞他；今天迟到是因为没睡好，闹钟响了没听见 —— 不过我在路上就跟技术部的人通了电话，确认了新框架的关键参数，现在打开电脑就能补做昨天的工作，轮不到你在这指手画脚。
还有，我做不做得出方案、什么时候交，跟你没关系，别拿王哥当借口狐假虎威！”
他的话刚说完，眼前突然蒙上一层淡淡的雾，指尖传来轻微的麻痹感，连握着豆浆杯的手都晃了一下，温热的液体溅在裤腿上，留下一小片浅褐色的印子。
他下意识低头蹭了蹭，却没蹭掉，只能皱着眉把注意力拉回与赵磊的对峙上 —— 这是能力触发时独有的预兆，比凌晨拒绝王鹏后的触感更清晰。
下一秒，一段清晰的影像在他脑海里铺开：画面是昨天下午的茶水间，暖黄色的灯光照着墙面，赵磊凑到王鹏身边，身体微微前倾，头低着，声音压得很小，还时不时朝门口张望：“王哥，这个新来的林薇到底什么来头啊？
总部那边怎么突然派个人过来，会不会影响咱们手里的项目？
万一她要夺权，把咱们的核心工作抢走，咱们怎么办？”
王鹏靠在墙上，手指漫不经心地敲着手里的奶茶杯，杯壁上的水珠沾湿了他的指尖。
他掏出手机，盯着总部朋友发来的消息：“林薇虽被发配，但手里握着去年项目的审计报告”，指腹在屏幕上 “审计报告” 几个字上反复蹭着 —— 犹豫了好一会儿，才长按消息点了删除 —— 既想架空林薇，又怕她拿出审计报告翻旧账，心里像压了块石头，却不敢在下属面前露怯。
他迅速收起眼底的犹豫，嘴角勾起一抹故作不屑的冷笑，声音压得很低，带着一丝得意：“怕什么？
我早就托总部的朋友打听清楚了。
这林薇在总部得罪了大领导，是被‘发配’到咱们这的，手里根本没实权，就是个空名头，过来过渡一下的。
你以后多上点心，把项目对接、数据报表这些核心工作都攥在手里，别让她碰。
平时多在她面前‘表现表现’，装装听话的样子，别让她看出咱们的心思，保管让她待不了三个月，最后还得是咱们说了算。”
影像里，王鹏还特意拆开奶茶的包装，把吸管轻轻戳进去抿了一口，咂了咂嘴确认甜度合适后，才小心盖回盖子 —— 显然是提前试喝，确保合林薇的口味。
影像像潮水般迅速褪去，苏远的手指还在微微发颤，太阳穴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，像是有根细针在反复扎着神经。
他忍不住皱紧眉头，右手下意识按在太阳穴上，指腹用力揉搓着试图缓解疼痛，可那痛感却越来越强烈，连带着耳朵里也嗡嗡作响，像是有无数只蜜蜂在里面打转。
周围同事的说话声、键盘敲击声瞬间变得模糊遥远，眼前的景象也开始晃动，赵磊那张嘲讽的脸渐渐变得重影，最后竟慢慢发黑，只剩下一团模糊的轮廓。
他心里一紧 —— 凌晨拒绝王鹏后只是轻微头晕，没想到这次触发能力，后遗症会这么严重。
他赶紧闭上眼睛，深吸了几口气，左手撑着办公桌边缘，努力让自己保持清醒，生怕在众人面前失态。
“哟，这是怎么了？
刚还挺硬气，现在就装病了？”
赵磊见苏远突然脸色惨白、手按着头，眼神里闪过一丝幸灾乐祸，语气也越发刻薄，“该不会是被我说中了，做不出方案急得头疼吧？
我看你就是故意找借口，想逃避工作！”
他一边说，一边故意往前凑了凑，眼神里满是挑衅，似乎想让苏远在众人面前更难堪。
旁边的李天琪见状，脸色立刻沉了下来，伸手轻轻碰了碰苏远的胳膊，声音里带着担忧：“苏远，你没事吧？
脸色怎么这么差？
是不是昨晚没睡好，又加上刚才生气，身体不舒服了？”
他转头瞪了赵磊一眼，语气带着怒气：“赵磊，你少说两句！
没看到苏远难受吗？
你要是再胡搅蛮缠，我就去跟林经理说！”
说着，他从抽屉里拿出一瓶矿泉水，拧开盖子递给苏远：“快喝点水，先缓缓。”
周围的同事也察觉到不对劲，原本看热闹的目光多了几分担忧。
坐在不远处的小张，悄悄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纸巾，犹豫了一下，还是起身走到苏远身边，把纸巾递给他，小声说：“苏远哥，你要是不舒服，要不先去休息区坐会儿吧，我帮你盯着点，要是林经理问起，我就说你去卫生间了。”
苏远接过矿泉水，喝了两口，冰凉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，稍微缓解了一点头晕。
他睁开眼睛，眼前的发黑感渐渐褪去，虽然太阳穴还是隐隐作痛，耳鸣也没完全消失，但至少能看清东西了。
他对着李天琪和小张勉强笑了笑，声音有些沙哑：“没事，可能就是有点没休息好，缓一会儿就好了，谢谢你们。”
他看向赵磊，眼神里带着一丝冷意，虽然身体不适，但语气依旧坚定：“我是不是装病，等我把方案交上去就知道了，不用你在这操心。”
赵磊见苏远缓过劲来，又被李天琪怼了一句，心里有些不爽，却也不敢再过分纠缠，怕真的闹到林薇那里。
他哼了一声，撇了撇嘴，双手抱在胸前，转身走回自己的工位，走的时候还故意用肩膀撞了一下苏远的椅子，发泄着心里的不满。
赵磊刚走，林薇的声音就透过办公室门传了出来：“大家都回到工位吧，十分钟后开部门例会，介绍一下各项目的工作安排，顺便熟悉一下大家。”
苏远深吸一口气，揉了揉依旧隐隐作痛的太阳穴，心里暗自盘算：看来这能力不能频繁使用，不然身体根本吃不消。
接下来的例会，他得打起精神，应对王鹏和赵磊可能的刁难，还要留意林薇的态度，可不能因为身体不适掉链子。
他端起矿泉水又喝了一口，指尖在键盘上轻轻敲了敲，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集中在电脑屏幕上的方案文档上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