屋内的油灯芯跳了跳，昏黄的光在土墙上投下晃动的影子，将三人的沉默拉得很长。
老人抱着仍在啜泣的小男孩，枯瘦的手不停摩挲着孩子的后背，眼神里满是惶急与后怕。
“那不是人，是当年被强逼冥婚的姑娘，叫阿瑶。”
老人终于开口，声音里裹着风沙的粗糙与难以言说的沉重。
“几十年前，外乡人听说双鱼国古墓里有宝贝，就勾结了村里几个糊涂蛋挖墓，结果把封印古墓的阵眼给破了。
阿瑶是当时村里唯一能和玉佩共鸣的姑娘，被那些人抓来搞冥婚，说是要‘以阴补阴’稳住封印，可最后还是没成，她就死在了古墓门口，怨气积了这么多年。”
我下意识地摸向腰间滚烫的玉佩，指尖传来的灼热感仍未完全消退，连带着心口都泛起一丝异样的悸动感：“她的脸……竟和我母亲年轻时的模样有七分相似，尤其是眉眼间的轮廓，几乎一模一样。”
老人猛地抬眼，浑浊的目光里满是震惊：“你母亲？
她也是双鱼国后裔？”
老人不等我回答，他又自顾摇头，“不对，当年能共鸣的就阿瑶一个，剩下的要么迁走，要么在祸事里没了……玉佩是母亲临终前交给我的，只说让我好生保管不要弄丢，没提过什么双鱼国。”
我取下玉佩放在掌心，半块玉璧上的双鱼纹路清晰可见，此刻仍泛着极淡的微光，“陆先生说在古墓遗址见过类似图腾，那遗址具体在什么地方？”
“不能去！”
老人狠狠敲了下拐杖，“那地方被流沙埋了大半，还留着当年的机关，进去的人没一个能出来！
再说阿瑶的怨气都缠在那附近，你们去就是送死。”
陆寻靠在门框上，指尖轻叩着步枪的枪托，神色沉凝：“刚才那唢呐声不是凭空来的，她既然现身，就不会轻易罢休。
驼队己经走了，乱葬坡夜里更危险，我们现在只能待在村里，得先摸清她的路数。”
他顿了顿，看向我，“你这玉佩能让她停顿，说不定是克制她的关键，今晚得格外小心。”
夜色渐渐沉了下来，戈壁的夜晚格外冷，风沙虽小了些，却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老人把里屋的土炕让给我，自己则带着小男孩守在堂屋，陆寻搬了张椅子坐在门口，手里始终握着步枪，像尊门神。
我躺在硬邦邦的土炕上，毫无睡意，掌心的玉佩渐渐恢复了常温，可刚才红嫁衣的脸和母亲的照片在脑海里反复重叠，搅得人心神不宁。
幼时母亲总在灯下缝补，偶尔会对着一个上锁的木盒发呆，我那时年纪小，只当是母亲思念故人，如今想来，那木盒里说不定藏着和双鱼国、玉佩相关的秘密。
不知过了多久，屋外的风声忽然变了调，不再是呼啸的嘶吼，反倒带着几分细碎的呜咽，紧接着，一阵清脆又诡异的童谣缓缓飘了进来：“红嫁衣，身上穿，冥婚新娘嫁逝郎，双鱼现，封印破，白骨堆里唤旧殇……”这一次的童谣比白天更清晰，像是就贴在窗纸上唱的，调子空灵又阴冷，听得人后脊发凉。
我立刻坐起身，握紧腰间的匕首，刚要掀开门帘，就听见堂屋传来老人压低的声音：“别出声！
她在找玉佩！”
我顿住脚步，隔着薄薄的门帘往外看，油灯己经灭了，只有月光透过破旧的窗纸，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。
陆寻不知何时站了起来，正贴着墙根往窗边挪动，脚步轻得像猫，步枪稳稳地端在手里。
童谣声忽远忽近，时而在东屋墙角，时而在院门口，最后竟停在了我们这间屋的窗户外。
我屏住呼吸，能清晰地听见窗外传来的“沙沙”声，像是有人用指甲在刮土墙。
“哐当——”院角的破陶罐突然被什么东西狠狠踢中，“哐当”一声脆响，碎瓷片溅得西处都是。
紧接着，小男孩压抑的哭声便从老人怀里钻了出来，细弱却尖锐，带着被吓坏的颤抖。
老人反应极快，枯瘦的手掌立刻捂住孩子的嘴，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，可那细碎的呜咽还是像漏网之鱼般飘了出去。
几乎是哭声落地的瞬间，窗外的童谣声骤然掐断，连带着那道刮蹭土墙的“沙沙”声也戛然而止，快得仿佛从未出现过。
空气瞬间凝固成冰，屋内屋外静得可怕，只剩下我、老人和陆寻三人急促的呼吸声，还有屋外风沙掠过残垣的“呜呜”声，像是亡魂在暗处窥探。
陆寻眼神一凛，迅速对着我们做了个噤声的手势，脚步放得极轻，像猫一样贴着土墙挪到门口。
他稍一停顿，余光扫过窗纸上映出的斑驳月影，随即猛地发力拉开了房门。
清冷的月光倾泻而入，将小院照得一片惨白。
院中空空荡荡，连半个人影都没有，唯有刚才被踢碎的陶罐残片散落在墙角，风一吹过，薄脆的瓷片便互相碰撞，发出“叮叮当当”的细碎声响，在这死寂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可我分明感觉到，有一道冰冷的目光落在我身上，顺着目光望去，村西头的沙丘轮廓在夜色里格外清晰，那正是陆寻说的古墓遗址方向，隐约有一抹红色的影子一闪而过。
“她往古墓那边去了。”
陆寻沉声道，“看来玉佩的气息引着她，只要玉佩在，她就不会离开村子。”
老人抱着小男孩走了过来，脸色比白天更白：“我说过，这都是祸根！
当年要是没挖古墓，没逼死阿瑶，也不会这样……”他的声音里带着悔恨，话没说完就剧烈地咳嗽起来。
我扶着老人坐下，心里己然有了决断：“明天一早，我们去古墓遗址。”
“你疯了？”
老人瞪大了眼睛，“那地方是禁地！”
“只有去了那里，才能查清真相，也才能彻底解决阿瑶的怨气。”
我举起掌心的玉佩，“母亲给我这玉佩，说不定就是注定的。
陆先生去过遗址，能帮我们避开机关，只要找到完整的封印之法，就能平息这一切。”
陆寻看向我，眼神里带着几分赞许：“我可以带路，但得先准备些东西。
村里还有能用的工具吗？
比如铁锹、绳索之类的，流沙地不好走，还得防备机关。”
老人沉默了许久，终于叹了口气：“西屋柴房里有把旧铁锹，还有捆麻绳，是当年村里人留下的。
只是古墓里有个断龙石，当年挖墓的时候被顶开了一半，现在说不定还挡在入口，得费点劲。”
就在这时，我腰间的玉佩又突然热了起来，比上一次更烫，几乎要灼伤我的皮肤。
远处的沙丘方向，再次传来悲凉的唢呐声，这一次的声音更急、更怨，像是在控诉，又像是在催促。
童谣声也跟着响了起来，这一次不再是细碎的吟唱，而是带着千钧怨气的嘶吼，穿透风沙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。
老人抱着小男孩缩了缩身子，陆寻立刻握紧步枪警惕地望向村外。
我攥着滚烫的玉佩，望着月光下模糊的沙丘轮廓，心里清楚，这场关于真相与封印的较量，早己没有退路。
夜半的童谣还在继续，而我们与红嫁衣、双鱼国古墓的纠缠，才刚刚拉开真正的序幕。
最新评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