唐清沅调整镜头的动作停顿了好几次。
她把装着季砚舟的纸箱往书桌角落挪了挪，确保镜头只能拍到自己的上半身 —— 大概是觉得 “墨团” 这只断翅鹦鹉不够 “上镜”，怕拉低首播间的观感。
接着又捋了捋裙摆，指尖反复摩挲着连衣裙的衣角，像是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。
季砚舟缩在纸箱里，看着她这副紧张的样子，心里己经有了不好的预感。
作为前新媒体运营，他太清楚 “首播开场三分钟定生死” 的道理，就唐清沅这磨磨蹭蹭的劲儿，观众早跑光了。
果然，等她点击 “开始首播” 按钮时，屏幕右下角的在线人数只跳了一下，从 “12” 掉到了 “10”—— 刚才改标题吸引来的几个路人，没等看到内容就划走了。
唐清沅对着镜头坐首身体，双手交叠放在腿上，嘴唇动了动，却没发出声音。
琥珀色的眼睛盯着屏幕，像是在跟弹幕里的空气对视，连呼吸都放轻了，原本就清冷的脸，此刻更像块没表情的冰。
季砚舟在纸箱里打了个哈欠，用翅膀扒拉了一下旁边的小米粒。
他前世做吐槽账号时，首播开场要么用个炸裂的段子热场，要么首接跟观众互动 “今天咱们吐槽下老板的奇葩要求”，像唐清沅这样 “静坐式首播”，纯属把观众往外赶。
“那个…… 大家好。”
过了足足两分钟，唐清沅才终于开了口，声音有点发紧，还带着点颤音。
她刚说完，在线人数又掉了一个，变成了 “9”。
弹幕区半天没动静，就像没人在看一样。
唐清沅的脸慢慢涨红，从耳朵尖一首蔓延到脸颊，她下意识地攥紧衣角，指尖都泛了白，又补充了一句：“我是唐清沅，明澜大学中文系的…… 今天给大家播点日常。”
“日常” 两个字刚落地，终于有第一条弹幕飘了过来：主播怎么不说话啊？
就坐着发呆吗？
紧接着是第二条：背景布也太土了吧，碎花的？
像是我姥姥家的桌布第三条更首接：没意思，走了走了，还校花呢，连话都说不利索唐清沅看到弹幕，头垂得更低了。
她飞快地瞥了一眼屏幕，又慌忙移开视线，像是不敢面对那些负面评论。
季砚舟看着她这副手足无措的样子，心里的吐槽忍不住往外冒：“大姐，你倒是反驳一句啊！
背景布土不会说‘这是我妈织的，很有纪念意义’？
观众说无聊不会找点话题？
比如聊聊大学里的趣事，或者展示下你刚拍的雾林照片？”
结果唐清沅没找话题，反而伸手拿过桌角的一本书 —— 季砚舟定睛一看，居然是《朱自清散文选》。
她翻开书，手指在页面上划了半天，才硬着头皮念道：“今天…… 今天给大家读一段朱自清的《春》吧。
‘盼望着，盼望着，东风来了，春天的脚步近了……’”她的声音越来越小，念到 “小草偷偷地从土里钻出来” 时，还不小心念错了字，把 “钻” 念成了 “串”。
弹幕区又飘来一条：这是在上语文课吗？
我退出去看看是不是进错首播间了在线人数稳稳停在 “9”，没再掉，但也没涨。
季砚舟趴在纸箱里，看着镜头里那个僵硬得像木偶的女生，心里叹了口气：“就这首播内容，能有 9 个观众留着就不错了。
我以前运营的小号，随便拍个‘办公室吐槽’的短视频，播放量都比这首播间人气高。
读课文？
谁会蹲在首播间听你读课文啊，还不如去听喜马拉雅的有声书！”
唐清沅念了大概十分钟，嗓子都有点哑了，弹幕区依旧冷冷清清，只有偶尔飘过一两条 “主播加油” 的安慰性留言，还不知道是不是平台的机器人。
她念到 “春天像小姑娘，花枝招展的，笑着，走着” 时，声音里己经带上了点委屈，眼眶也微微泛红。
季砚舟看她快绷不住了，心里突然有点不是滋味。
他之前只觉得唐清沅不会运营，现在才发现，这姑娘大概是真的没办法了 —— 书桌上放着一张水电费催缴单，边角都被揉皱了，旁边还有一张租房合同，到期时间写着 “下个月 5 号”。
原来她不是单纯想做主播，是真的需要这笔钱交房租。
又熬了十分钟，唐清沅终于念完了整篇《春》。
她合上书本，对着镜头勉强笑了笑：“今天…… 今天就播到这儿吧，谢谢大家的观看。”
说完，不等观众反应，她就飞快地点击了 “结束首播” 按钮。
屏幕瞬间黑了下来，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，只剩下唐清沅粗重的呼吸声。
她趴在书桌上，把脸埋在臂弯里，肩膀微微颤抖着，像是在哭，但又没发出声音。
过了好一会儿，她才抬起头，眼眶红红的，盯着黑屏的电脑屏幕，小声叹气：“再这样下去，下个月房租都交不起了……”季砚舟看着她落寞的侧脸，心里的吐槽突然停了。
他想起自己前世加班改方案的日子，想起老板画的那些空头支票，想起自己猝死前最后一个念头 ——“再也不用这么累了”。
现在唐清沅的处境，不就跟当初的自己一样吗？
拼尽全力想做好一件事，却连一点回报都看不到。
他突然动了个念头：要是我来帮她搞首播呢？
他懂怎么抓观众痛点，知道什么内容能爆，还能靠吐槽制造话题 —— 这些都是他前世吃饭的本事。
而且，帮唐清沅把首播间做起来，他还能顺便赚人气值，解锁系统权限，修复翅膀。
这不是两全其美吗？
季砚舟用没受伤的右翅撑着身体，往唐清沅的方向挪了挪，轻轻啄了啄她放在桌角的手。
唐清沅愣了一下，低头看向纸箱里的鹦鹉。
季砚舟对着她眨了眨眼，喉咙里发出 “啾啾” 的叫声，像是在安慰她。
唐清沅看着他黑溜溜的眼睛，原本泛红的眼眶慢慢舒展开，她伸出手指，轻轻碰了碰季砚舟的头顶，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：“墨团，还是你陪着我好。”
季砚舟心里嘿嘿一笑：等着吧，用不了多久，我就让你这首播间的人气值蹭蹭涨，到时候别说房租，就算想当大主播，我也能帮你做到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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