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难以置信地看着我。
我低着头,眼泪憋着,不敢掉。
前天晚上,我爸又输光了钱,他抓着我的头发把我按在墙上,冲我妈吼:
“你敢跟我争抚养权,我就找赵哥,把你卖回越南的窑子里去!”
“你走了,我的债也会跟着你。到时候,你就带着这个小杂种一起去接客!”
我不懂什么是窑子,什么是接客。
但我见过赵哥。他手臂上纹着龙,少了一根小拇指,笑起来一口黄牙,看我妈的眼神恶心得让人想吐。
我不能让我妈被他抓走。
我转向调解员阿姨,跪在地上,一下一下磕头,哭得喘不上气:
“阿姨,我求求你,我要我爸,我不要我妈。”
调解室里,死一样的寂静。
我偷偷看妈妈,她的眼睛里什么都没有了,一片死灰。
过了很久,我才听到她开口。
她的声音很轻,像锤子,一下下砸在我心上:
“调解员,我,我不要她了。”
民政局最终把我判给了爸爸。
他拎着我的胳膊往外走,手指像铁钳,捏得我骨头疼。
这点疼,和他用藤条抽我时比起来,不算什么。
妈妈一个人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公交站下。冬天很冷,风很大。她穿着薄衬衫,风一吹,好像人就要散了。
我忍不住回头看她。
她只是站着,像个木头人,望着车来的方向。
车到站,她僵硬地走了上去。
一条蓝色头绳从车窗飞出来,砸进我脚边的泥水。
那是我上周生日,妈妈用攒了三个月的废品换钱给我买的,上面有一只小熊挂件我当时嫌它幼稚,不想戴。
现在,它躺在泥水里,我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。
我挣开我爸的手,冲过去把它从泥水里捞起来,攥在手心。泥水顺着指缝往下滴。
公交车开远了,变成一个小黑点,不见了。
爸爸走过来,见我手里攥着东西,一把抢过去。
看到是那条不值钱的头绳,他呸了一声,把头绳扔在地上,一脚踩碎。
“捡这破烂玩意儿干什么!上不了台面的东西!”
他抬手给了我一巴掌,打得我耳朵嗡嗡响,半边脸都麻了。
这一巴掌不算重。
可我却再也忍不住,哭了。
不是因为疼,不是因为委屈。
而是因为那只蓝色的小熊,被他踩碎了。
我抱着膝盖,眼泪砸下来,混进泥水里。
我叫来娣,没有姓。
爸爸说,陈家的香火要留给弟弟,我这种赔钱货,不配挂这个姓氏。
妈妈说人都有名字的,她会悄悄的叫我悦悦,这是她给我的名字。
妈妈以前也没有名字,所有人都喊她那个越南女人。
但今天,她有名字了。
她叫江晚霞。
真好听。
江晚霞,我的妈妈。从今天起,你自由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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